逃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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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披着薄纱，染尽鲜血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肩头。肩头赫赫然飞着一只火凤凰，羽翼在烛光中闪得耀眼，漆黑的夜晚橘光万丈。王垂着头，痴痴的望着锁骨。火凤凰的头就在锁骨附近，狭长的眼睛写着不可一世，透彻的双眸带着血丝。偌大的宫殿响彻着震耳的凤鸣声，赤红的凤尾在桎梏中挣扎，体态消瘦但英气犹在。多么像他。
有那么一只火凤凰，逐鹿天下，睥睨群芳。谁都收不住他愤怒的尾翼，狂妄的飞翔。他是神，一手遮天呼风唤雨。
阴冷的地窖里，墙壁上刚点的灯摇摇曳曳。扑郁着沼气让人难以呼吸，王提着新上的灯满脸微笑的走着，凄冷的地底让人看着有些错觉的温暖。
浑身上下都是或浅或深的伤口，肩胛骨的位置被深砍了一刀，殷红色的血斑斑点点的凝满了上半身。男人双手双脚都被锁链紧紧地锢住，颓唐地靠着地牢的角落。高墙禁地，王下令封锁了这里。我只是不想让你逃。
王站在不远处望着伤痕累累的男人，看着他处境如困兽就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。你跑不掉的。灯光一点一点吞噬了清冷的月光，王的笑容在璀璨的灯火中熠熠生辉。
“这次你逃出去了吗？”王俯下身子，一手挑起血痕斑驳的下巴。
骄傲的笑脸，漠视群雄的笑脸。开国宴上，他都不曾这么笑过。
王低下头，细密地吻着男人肩头的伤口，深情且投入。
男人低吼着，牵制着的双手愤怒地挥着。铁链相互交擦的声音耸人之至，紧密地逼人臣服。“卞白贤你给我滚。”咬紧着牙关，眸子带着条条血丝。
王依旧坦荡地笑着，仿佛伤人的话都不曾说过。停止了亲吻，放下烛灯，双手捧起男人的脸，逼着对方和自己对视。
那是一张污浊伤痛的脸，血壑泛滥可陈。王如凝脂的指肆意游走，那是一张暖洋洋的笑脸。
“浑身都是伤还跑什么呢，乖乖留在这里陪着我就不行吗。”指尖加了一些力度，男人不停地倒抽气。
“白贤......”烧满仇恨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王，不容迟疑和犹豫。
“......嗯”
“我会逃到我死。”
王抬手甩了狠狠男人一巴掌，没有血色的皮肤立刻泛着红。朴灿烈头一偏，抬足了眉眼望着王。那分明是一双火凤凰般的眼睛，愤怒夹杂仇恨熊熊地烧着，那是场永不熄灭的大火。
“你逃不掉，你也死不了。”王分明没有怒火，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他。
-2-
靛蓝色的长袍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，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，乌黑的头发高束起戴着顶嵌玉小银冠。今天，是朴灿烈束发加冠成人的日子。
他跪在高台上，只手握着剑柄，另只手握着剑刃。
高台之下，子民双膝跪地，皆双目紧闭，口中念念有词。
略带老茧的手掌从剑尾推到剑尖，鲜血喷涌如虹贯日。
朴灿烈依旧面无表情，起身举起血掌昭告子民。另只手持剑下垂，鲜血顺着寒钢一路游走，聚集在脚边，流成了一片火焰。
沸腾，振臂高呼，几乎失控。今日起我是你们的皇了。
血是救赎，血是希望。我喜欢看到鲜血如注的场景，鲜血使我们得蒙救赎，使过犯得以赦免。你的血，宝贵的血，没有瑕疵、没有玷污的羔羊之血。一见这血，我就离你们远去了，从此生命归属神灵。
过去的你分明柔弱的很，爱在宫殿里拨琴弄弦。干干净净的笑容赶走了冬天所有的严寒，其实你还是这样的人吗。
以前会手拉手赏花，茶靡菡萏蓝花楹。那时候大家都年轻着，分享了最如痴如醉的年华。
你完完全全变了，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卞白贤了。以前的卞白贤会笑盈盈地给我倒茶，牵起我的手在雪地里奔跑，把手伸进我的脖子取暖。你原来有一双好看的眼睛，溢满了璀璨星光，像浅静的湖水，像浩瀚的海洋，像斑斓的苍穹，像深邃的峡谷。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在你的眼睛里，现在我却再也看不到了。岁月可以消磨一个人的意志，只是我没有料到，它把你丢在了无边的黑暗。
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，不停歇的岁月怎么会珍惜过去呢？更何况你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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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前221年，王出兵，全天下刀剑相争。伏尸百万，流血千里，苍生不郁，民情不兴。天地为愁，草木凄凉，荼毒生灵，枕骸遍野。王执剑远观，血泊中放肆地大笑。
快意膨胀着胸腹，渴望呐喊渴望狂奔。只有屠杀，才是我生存的唯一意义。
皇的城在腥风血雨中岌岌可危，全族人都被割喉放血献给王做最盛大的血祭。
皇，失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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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灭了我的城，杀了我的子民。现在又何苦留着我做你的傀儡？你何尝恨过这江山，何尝恨过黎民苍生？往事确是一场此去经年的梦。
铁链锈迹斑斑，胸口处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沾满了灰尘杂屑，一地秽物。我不屑挣扎，厌于看你不谙世事的嘴脸。
“你知道吗，你再这么想逃，会死掉的。”王轻轻皱着眉头，倚着头呆呆地望着他，白色丝质袍子飘飘地罩着。
“与其这样活着，还不如死。”朴灿烈抬眼直视着王，那是一双猫科动物般琥珀色的眼睛。
“答应我，不要这么放肆。”王蹲下身子，抬起朴灿烈满是尘污的手指放在嘴边。
“你杀人就不放肆吗？”
尖尖的虎牙用力地咬了下去，血花染红了灰黑的手掌。像细细的血河，清冷的夜里静静地流淌。
王的眼角攀上了红丝，瞳孔极具扩张。伸手死死地握住了朴灿烈的喉咙，嗓音低沉。
“你不要逼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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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半残不废了，王为什么还留着他？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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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啊，我放肆，我胆大包天，我杀了所有的人。最后，我独孤求败，我刚愎自用。
我承认，一时之快我杀了所有的人。可是，我把你留下来了啊，你就不能好好看看我吗？
王垂头，看着肩头几乎展翅冲破出牢柙的火凤凰。它愈发的灵动，愈发的热烈，愈发的不可一世。本不应该围困于此的火凤凰啊，迟早你会飞出肮脏的泥潭，奔向你追随的太阳。
王轻轻摸着自己日益消瘦的肩头，刺青处愈发的凸出，整个人毫无生气。
“卞白贤......你输了......”王无力地扯了扯嘴角，双腿失去力气，猛然蹲坐在地。
“灿烈啊......你会自由的......”
秀眼悄悄地合上了。灯火中，到底是一张苍白的脸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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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年封闭的地窖闪进了一个身影，壁灯之下摇摇晃晃。
“哥，快走。”清亮的声音划开了无边的黑暗。
“世......勋,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王开始屠自己的城了，现在皇城内一片混乱，境外军队城外严阵以待，你快走。”
“他人呢
“他人还清醒的时候，喊我来放你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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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放肆，我杀了所有的人，我杀了你的子民。
你再也不是皇了，而我也不会再是王了。
没有你，我会死。你没死，我就一定会死。
今日胜者王败者寇，我擒了你，复日于心不忍，我把你留了下来。
刺青处愈发的肿胀，身体日益消瘦。我的日子明明不多了，你为什么还要孜孜不倦的逃呢。
就是一场博弈，你吃死局势，我亦不放手。
我是王，我是骄傲的王，天子之言如九鼎。会有那么一天的，我会放你走。
“再见，我的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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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一袭红衣，站在城门之上。手握炽热的火把，吃力地举起。
不久，整个皇城，火光一片，耀眼灿烂。
朴灿烈站在城外远远地望着城门上那个瘦弱的身影，他骄傲不屈，他放纵肆意，他无法无天，他终归孤单。这或许就是他的一生，没有血液没有火凤凰没有自由。
“再见，我的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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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兕出柙，皇逃，王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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